您所在的位置: 连江新闻网 >> 连江文艺 >> 正文

三尺之熵(仲子冉)

http://www.ljxww.com  2013-08-16 09:41:38   来源:连江新闻网  【字号

1

椎老是位老教师,声誉正隆,著作颇丰。应某校诚邀,有一学期他来上一个班的课一天,他上完课,骑着车慢悠悠地离开学校。刚子和弱儿恰好也骑着车,跟在后面。毕竟是年轻人,骑车也带劲,不由蹬紧了一圈赶上,打个招呼,椎老,您好。

刚走上教师工作岗位那年,因为有作品汇编,刚子受邀参加了一场研讨会。与会的老教师居多,刚子虽然兴奋,但也只能做个模范听众。颁奖后是椎老的总结发言,他的声音洪亮,掷地有声,给了刚子极大的鼓舞。会议之后,刚子暗暗给自己下达了个任务:每学期至少发表一篇。一恍多年,居然养成了良好的写作习惯。

弱儿对刚子的坚持表示支持,她说,要当就当好老师,要做就做真学问,虽然如今信仰的光芒黯淡,学问的价值缩水,但对于自己热爱的事业所灌注的一份激情,永不褪色。

刚子对未来也充满了期待,并时时感到前方有种牵引的力量。在研讨中,他常常侃侃而谈,以致于不得不用诗歌一般的语言进行陈述,淋漓尽致,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气势。

弱儿倒有点不好意思,这与旁人含蓄的表达迥乎不同,害得她脸都羞红了。好在椎老的点评给她的尴尬解了围:“……虽然有些天真,但也展现了他的才华。但我更欣赏他的勤奋和努力。最近的汇编,我就看到他的两篇文章……”

弱儿相信,不是所有的天真都可爱,尤其对于成年人。有一回,刚子曾极力向学生推荐椎老所著的书,但成效甚微,至于个人用心深浅,恐受质疑,这让他感到沉闷。

2

现在,椎老的车身已与刚子持平,他微笑着应道,嗯。

有一年,片区举行教学比赛,椎老任评委。可能是求胜心切吧,刚子讲课时语速过快,快到连评委提醒“时间到了”都不在乎,他说:“嗯,我再说两句……”

弱儿的脑袋就“嗡”的一声炸了,犹如单车爆了胎,她想用志气的懈怠把刚子扯下讲台,但刚子依然我行我素,坚持讲完了最后一句。刚子的执拗和倔强,往往自我感觉良好,但若不按常理出牌,不依循套路出招,遭人非议则在所难免。

弱儿安慰他说,讲得还不错,总会得奖的。但刚子对末等奖的结果感到泄气,因为这与他的预期差距甚大,从而直接影响了他在会餐上的表现。

愉快热闹的气氛需要酒做媒介的。椎老为人豪爽,爱喝酒,也善饮。刚子却不胜酒力,但能向前辈敬上几杯,即使有些为难,也是应该的。不过弱儿的揶揄让刚子多少有些懊恼,她说:“你的虚假已经掺入杯中,渗入心底。” 

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刚子想,他可能已经渐渐淡忘曾经因受到鼓励和赞赏而兴奋不已的心情了。

车轮又向前转了两圈,刚子的车身就明显靠前了半个身位。他说,先行一步了。

椎老点点头,说:“嗯,你的车轮比较大。”

3

后来,刚子离开了原单位,来到了新学校。这个机遇缘自椎老的最初举荐。但刚子虽把“感谢”放在心里,却始终没有把它搁在嘴边。对此,弱儿深表不解,她说,你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不懂得让人开心的人吧!

又有一回,刚子冒冒失失地说:“有些课简直就是在做秀。”这下似乎惹恼了椎老,他的脸涨得通红,声如洪钟,“什么做秀,其实你就是在做秀。”在众人诧异的神情中,刚子赔着笑脸,中途退席。

天真的人就爱较真,而成长的代价恰是失真。弱儿老早就劝过刚子,鲁莽冲撞和草率行事会让自己吃够苦头。可惜这样类似的教训,刚子一直没有好好吸取。只要椎老端坐在教室后排听课,刚子就一边上课,一边手心流汗,心都虚了半截。他想,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乱了分寸呢?

这种痛苦的追索炙烤着刚子的心。当又有人提出要帮忙推销椎老的书籍时,刚子婉拒了,他说,我原本就不擅长这项工作。

4

前些日子,看到几个年青的学生正在讨论课上因为某个问题而激烈地争论不休时,刚子不禁回想起当年那个激情澎湃的时光。哦,多么希望青春永驻那一段时光!

但是,这个世界终将被时间的流水冲刷得面目全非,即使当事人惦记些许片断,也消散了诸多元素。

三尺讲台,是刚子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点点滴滴,都印证着他成长的脚步。

转动的车轮,不是因为大而跑得快,而是因为它没有停止前进。在这条道路上,刚子还在向前,还有明天。

当车轮碾过路两旁田园里翻新的深褐色的泥土,——它们孕育着生机和活力。青草叶儿心静气闲地吐露春意,浑然不觉行人匆匆追寻的目光。

刚子不觉加快了车速,拐一道弯,宽阔的大道就延展到远方。熙熙攘攘的生命之流刹时热烈地搂住他,同时将弱儿化作一股成熟了的秋的气息,与他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