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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剪纸生涯(下)

http://www.ljxww.com  2013-12-17 20:13:05   来源:连江新闻网  【字号

  奉献了《我的剪纸生涯》(上),无意间,让文友们惦上了。姑且幸福地续笔吧。

  大道至简

  尽管,每个人都有飞扬跳脱的机遇,可我,实在没有余力去领受此等福份。从美国展览、游学归来,次年,又随政府代表团赴台湾金门,然后又……。在花花绿绿的时节,我开始审视岁月的“消耗值”。

  假如,我的内心,还可以有丰盈的余地,那么,最好的状态,应该向着“中通外直,不蔓不枝”了。我,“执着挂碍”于什么?用得着疲于奔命?

  于是,回归“小楼一统”,恢复有空剪剪纸、无事读读书的常态。早上,一段舒缓的手脚操练,间或默诵某段诗文,顺路散步二三里,也带回营养时蔬。动手抹窗擦几、洗盏更杯,让世事与尘灰一道“刷新”。

  静心地铺纸操刀,多少都有或阴或阳的刀痕。别老是以为,有能力去成全什么,一张平凡的彩纸,平添奇异的动感,这就是命运的赠予。命运从来都是在暗中指定去向,咱就省了那个心思。

  除了享受家务中的花香、衣香、饭菜香之外,傍晚还下楼踏踏小径,追夕阳以强筋,盼流云为养目。凡是大的、重要的道理,都是简单不过的。咱得活过来,才有下文呀对吗?即使这么做了,还得跟疾病互相妥协的。没办法的事,也要安然处之。

  对生存的零抱怨,让我冶炼成厚厚的一层茧,象钢化玻璃一样。泪水也炼成了历史的珍珠,闪烁在玻璃上,保护着我那极其脆弱的心田。因为脆弱,所以通透,也许能推陈出新,偶尔还流光溢彩,那就是承蒙您爱护的《娟娟剪纸》。

  至于还当什么会长?那倒无碍,庸人自有懒策——“皇帝轮流做”,让大家自动报名当“轮值会长”,还排出了长队呢,都是有阅历的人,花开草发自主的事。有幸轮得到的,承担一切,都做出特色来。不管是春赏绿苔,冬沐温泉,间或山涧探胜,不然追海赶潮……所有好事一律“大家的马儿大家骑”,大AA制,财政不愁审批。还有人A而再A,掏钱上了瘾似的,嘻嘻,还不是因为深爱着那个共同的“狠心贼”——剪纸艺术吗?会长我只惦记一件事:掏出你的新作品来,参加讲评!当然,她得在平时做足功课,讲得你心服口服,评得大家热血奔腾。人类具有“趋同性”,大家影响大家,于是,技艺在山水里长进,情感在美意中升华。老成了太婆,也变成资源,免不了收受递汤夹菜坐享其成,“老合算了”,哈哈……

  有外省想参照福州模式的,未有能成其者——福州的只做创作,多在报刊或网络与人交流,省却“人际攻略”,且对真假光环能淡目而过,此为一简单;会员喜欢精益求精,还爱著书立说,不从事剪纸产业,没机会“因财失义”,此为二简单;会长是“权盲”,套用“上无欲而下自安”一语,让各人的水土,生发各自的特色瓜豆,用不着分心去耕耘名利,本会“四季平安”,谓之三简单。相比于那些分秒必得、寸土必瞄的人士,福州剪纸亭亭玉立于中国剪纸界前沿,得益于“简简单单硬道理”,无论修身,无论从艺,咱就诵一声“大道至简”吧!

  微步深痕

  因为怀着简单的理念,崇尚简单的生活,不曾想,我的作品表达方式,被外界认为“简约之美”,连我的文风,也被以为“简洁”。人在某个方面获得真诚的认可,是一剂精神补药(当然,是药三分毒)。

  我参加过威海、北京、长沙、扬州、义乌等地的“全国剪纸展览”(怀平常心,有的只是寄作品去而已),因其“另类”,屡获大奖。

  2004年5月,参加了由文化部、国家文物总局、南京博物院、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共同举办的《中国首届国际剪纸展》,作品《眺》,获得一致好评,得了金奖,这件作品,连同“手意煌煌”4小件,都被南京博物院的徐湖平院长选中,获“馆藏”。

  记得一位德国女艺术家,曼妙的身姿,美丽的服饰,蓝得如宝石般的眼睛,她在此作品前沉吟良久。翻译说,她赞美“这迷梦一样的眼睛啊”。郑老师用胶片机拍下这个瞬间,应郑的要求,她在郑的帽檐上签了长长的一串名字。热闹之际,文化部的领导一行款款而来,我随手递上一件T恤,请部长“签个名吧”,酷酷的部长问道“签在哪?”我不假思索道:“领或袖。”他哈哈大笑,用炭素笔在领口处,龙飞凤舞地签下“孙家正”三字。听说,除了我这个“思想简单词汇简单”的人之外,再也没有人敢接近过他。

  人们往往想多了,反而背离了核心。人之所以为人,首先得把自己简约成个一目了然的个体。借一种说法,或叫“吾善养吾浩然正气”什么的,与神鬼互不惊扰。简约的心灵,才有简约的表述和交往,才可能直取本质!

  《眺》,用了非常节省的“笔墨”,阐述了人在高处看远处时的瞬间感受——目光深远而神采飞扬,孤独而又尊严。这样的人,往往内心不可匹敌。

  评委认为,此作品“耐看”。一,她有效地秉承了剪纸艺术的独特“词汇”,算是“靠谱”吧;二,跳出剪纸千年的民间喜庆题材,主题切合现代人的审美需求,构图和色彩,都有创新。

  说实在话,之所以吸引眼球,就是因为不去揣摩什么人的眼球。你能尽量地读书,尽量地与生活和解,你有存量,才可能“取之无禁,用之不竭”。为人为艺何巧可取?

  次年在武汉,又获金奖。总结会上,当时的中国剪纸副会长秦石蛟老师疾呼:“中国剪纸到了危险的时候,非得走出‘传袭’的误区不可。大家要学习吴文娟大姐那样,努力读书,不断创新,不断超越自己,不然,没有前途!”

  这些话,对我也是振聋发聩的。我的那些自发的作品,并无多少“创新和超越”的主观意念。我的体力有限,切切忌为“马首”。就识趣点儿,去做适合自己的事吧。

  但是,此后剪纸界有两次兴起“读书”热潮。尤其是中央美术学院博士生导师、《中国民间剪纸史》的作者王伯敏教授,多次撰文,恳切地阐述剪纸人读书的重要。

  这一年,福州市晋安区为我办了个盛大的展览,市长练知轩先生细细地从头看到尾,亲切祥和。想起2001年的抗台风时节,练先生突然降临我家,为赴美展览的我鼓劲。仓促间,我在钢琴上奏一曲《家》,以充茶水之缺,“纵然游遍美丽的宫殿,享尽富贵荣华,但是无论我在哪里,总怀念我的家……”我余光一瞥,见他神情专注挥手拍律。原来,市长在一个“率真”的公民面前,也会报以一样的简约与单纯。事后转告,需要什么赞助吗?我们一家商量后,婉言谢绝。不是怕钱多,而是美国一方全都安排了,夫复何求?有祖训在:“家鸡贪米汤锅近,野鹤无粮天地宽。”不是吗?

  这期间,我“中标”了“中国剪纸系列丛书”的《巧剪花鸟》一书,福建美术出版社出版;又,丁临川先生出资并配诗,为我出了《剪出一个春天》。新书真香呀!

  2006年,是个丰收年。根据社会需要,出了《跟着吴老师学剪纸》的中英文对照本,香港人民出版社出版,还被中国剪纸艺术报全文连载,此书在剪纸界影响甚大;(。)

  之前两年时间,剪纸的间隙,穿插着在电脑上敲出了40万字的长篇小说《最后飞狮岛》,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获“盛东文学奖”。

  这部小说,是应了1968年11月13日,月黑风高杀人放火之夜,我在性命攸关时刻,对天空发的一个祈愿。“三十八年还宿愿”,不再心酸了,也不再麻木了。借助此书,抵销一场史无前例的恶梦,烟消云散,“也无风雨也无晴”!

  紧接着,在内蒙古的“第3届国际剪纸展”中,我的一件纯白色的大剪纸《怒放的栀子》获金奖,同时获得中国剪纸界的“终身成就奖”。

  这一年,我67岁,该是见好就收的时候。

  然而,寸气在,心未竟。

  那4小件喜气洋洋的《手意煌煌》,被“中国电信”采用为电话充值卡的封面,发行60万套,“标的”两亿多而不给稿费。几经周折,才写上作品名称和作者姓名。唉,让一步天宽地阔,玩一回而已。2007年春节发行,单位整箱整箱地买去发福利,我享受着这一波的中国红,心满意足。傻帽吧?没有!

  2009年,中国电信又为我出了《中国文人剪纸•吴文娟人物剪纸》6件套,每件作品加上我的散文诗式的解说词,作为国庆60 周年的高端礼品,限量500套,弥足珍贵。

  中国电信也“情商”长进,送我10套为稿酬。嘻!

  但是我的目光不在这些,而在于这件正式出版物,是“文人剪纸”的一声号角!通过舆论上不断地滚雪球,次年,《海峡文人剪纸》的大展览、大论坛,还有那本2斤9两重的大书,都在福州隆重降生。此时,福州剪纸的骨干群体已成熟,就“为国家做成一件事”,他们呵护着多病的我,几乎承担所有事务。他们艰苦而优异,毫无怨言与私心,而且宽宏大度,甚至忍辱负重,把这个大展览办得非常圆满,令我感念,令我动容。

  他们是有生力量,也因此,我可以坦然“卸任”。

  剪纸,本来也不能说是多大的事。但她是一门艺术,能养眼养心,就好比美味之养嘴养身,能说是小事?

  如我等,历经甘酸苦辣而“半路修行”者,人微步小。然,一旦踩下,只能扎实,不会浮光掠影,那肯定有深深的印痕。

  深深也好,浅浅也罢,人生没有回程的车票。廉颇也有“一饭三遗矢”的晚年。这是科学的认知。

  何况,我只是一个凡人。

  天外来客

  缺钙的我,常低头走路,与路人互为擦肩的过客,大家省心。可是,遇上了《终身教育》的陈宜安先生,她令我驻足、瞩目、动心。

  作为大教育家的她,从内到外的朴实无华,却有着超乎寻常的抱负和坚韧。加上她固有的谦和、睿智、多才、勤奋,对于我来说,这位内秀的精品现代女士,是充满魅力的天外来客。何况,她待我尤其体贴。

  在异常的艰辛中,2012年,她居然与同道们办成了被人称为“全球第一所”的海峡终身教育学院,统招了五湖四海的学子一批,签订了欧、美、中、台的知名学者教授,解惑授业,而且校舍全新。

  兼为书法家的她,在这之前,一直青睐剪纸艺术。跟我一样,把剪纸艺术定位在“国粹”,一直不遗余力地推动着它,向纵深发展。她用“高分子”材料做的剪纸艺术“文件夹”,风行甚远,深入人心。

  她果断地把剪纸艺术,正式地编入文秘专业的课程,让剪纸从高端“飞流直下”,去世世代代接力、生息。这在中国剪纸界,是一件惊天的事。多年前天津大学办过,不了了之。后来南京大学海外教育学院也办,主要针对留学生。

  这件事,本是我和她多年来的共同愿望,可年过古稀的我,说老就老,目前是病后气息虚弱。怎么办?让谁来“提纲挈领”?想来想去,只有豁出去了——增衣添饭吧,这几天,我每天一条上好的黄花鱼,优待自己。期待着快快把丢失的钙和磷补到位,再把渐行渐远的“免疫力”,给寻回来,站直罗,别趴下。可怜兮兮,嘿!

  福州歇后语有句“半岭拾到银,进不进,退不退”。我这“半天空遇贵客”,是否也“上不上,下不下”?

  况且,作为福建文史馆的馆员,我心中还有一份沉甸甸的使命感,怎敢忘怀。

  我想,不论因中国剪纸的未来,还是因道义和承诺,都得咬咬牙。参照那个“郑堂放火炮——除死无大灾”吧。

  不怕死的,叫不死鸟,那是天意。谁没有纠结的时候?

  剪纸生涯一十六年,悔也不悔?伊人已憔悴……而又有谁能够破解“慎独”,真的可以做到:外表整齐严肃、内心专静纯一?百里九十为半啊!

  (娟  娟)